3月19日，江阴检方公诉一起假冒注册商标案。某淘宝店铺销售假冒“美孚”“福斯”等品牌润滑油，原价800余元的润滑油网络售价300元，从中非法获利人民币14万余元；3月28日，安徽省宿松县与江西省南昌县的市场监管部门，查获并捣毁了一制售假冒“长城”、“美孚”品牌润滑油产品的窝点，初步核查涉案金额超过了百万人民币；4月7日，江西省公布2024民生领域案件查办“铁拳”行动第一批典型案例，一家汽配店销售假冒注册商标的机油，最终作出没收侵犯注册商标专用权机油、罚没款24.2万元的行政处罚；4月10日，梅州市梅县区人民法院审结一起假冒注册商标案。该犯罪窝点将贴牌包装好的假冒注册商标机油、变速箱油、动力转向油销售给他人，合计销售额约248万元；4月16日，玉溪市公安局成功摧毁一个集生产、加工、包装、销售为一体的假冒注册商标机油产品犯罪团伙，涉案金额上亿元。据悉，该犯罪团伙线下的经销商数量多达到上百个，覆盖浙江、广东、广西、福建、云南省等22个省市，销售嘉实多、美孚、壳牌、道达尔等品牌，市场上600多元的一瓶的“嘉实多”牌机油只卖100多元。作为后市场一颗毒瘤，消费者和行业从业者一直以来都对假机油深痛恶绝，但假机油就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到底谁是助长假机油横行市场的“春风”？如果我们仔细盘点一下假机油灰色产业链就会发现，在整个造假、售假生态中，参与者既有最上游的厂商，也有处于中端的经销商，而末端修理厂也是其中一环。
机油的主要成本有原料基础油、添加剂，以及外包装。一桶机油到底能赚多少钱，就取决于这三个的成本能降到多低。首先看基础油成本。基础油是机油的“底料”，根据性质和加工工艺的不同，一般分为一、二、三类，类别越高价格越参数图片）贵。正常情况下，二类基础油的价格在4000-7000元/吨，三类基础油及PAO全合成基础油价格达到上万元每吨。而假机油，造假者为了利润最大化，一般会用质量比较差的再生基础油或者一类矿物油生产，此前汽车服务世界测算过，成本最多不超过8元/L。更有甚者，直接选择回收废油、走私油等来路不明的油作为底料，成本则更为低廉。2019年，广州增城破获的某假机油案嫌疑人交待，通过废机油提炼，一吨成本不到600元，一升成本不到1元钱，光是基础油这一项成本真假机油就有数十倍的差距。再看添加剂。机油当中的添加剂一般是复合剂，包括分散剂、清净剂、抗氧剂、黏度指数改进剂等十余种，添加剂含量通常在1%-25%之间。但由于添加剂的采购成本比基础油要高得多，因此大部分国产机油的添加剂含量比较低在10%左右。
为了省钱，假机油生产商尽可能少添或者根本不添加，也正是因为缺少相应的添加剂，在长效性、动力性能等方面，完全无法和正品机油相比拟。最后是包装成本。对于假机油而言，现在包装成本可能比底料更高。为了防止造假，“美嘉壳”这些大牌近年来一直在升级防伪技术。比如壳牌最新包装，用了3D立体油滴光变效果，标签尾部银色区域采用四维全息图案、16位防伪数码及专属二维码等多重手段，使得造假成本和难度持续升高。原本普通机油的包装成本供货价2-3元，但是大牌厂商升级防伪技术后，一个正品包装桶的回收价格上涨至40-60元/件。有业内人士测算：一瓶4L装机油，重量约3.6kg，一吨原料可以灌装287瓶。假设做一款高仿美孚速霸1000，5W-30机油，基础油成本约13.6元，添加剂成本约26元，加上包装60元，总成本约100元。美孚官方旗舰店，该产品美孚官方淘宝售价268元，毛利率接近168%。（这个测算结果是否属实，也欢迎读者朋友们在评论区讨论~）真正的造假者，成本只会更低。今年3月14日，武汉市公安局硚口区分局联合硚口区市场监督管理局查获假冒伪劣机油及车辆制动液6000余瓶，涉案金额200余万元。经过调查发现，该犯罪团伙将其他品牌的机油灌装到知名品牌的机油瓶内，这些假冒伪劣机油以120~130元/瓶价格卖给消费者，但其实制作成本还不到20元，利润率高达500%。暴利和低难度，使机油造假趋之若鹜，也是假机油屡禁不止的根本原因。
在流通环节，鱼龙混杂的汽配商城、真假难辨的线上渠道，甚至连“正规军”经销商也在售假，成为助长假机油“烧不尽”的“春风”之一。因为利益驱使，非知名品牌的小经销商伪造畅销产品已是公开的“秘密”，但部分“美嘉壳”这样的大牌经销商也知假造假，一手卖着厂商提供的真品，一手做着假润滑油的生意。2023年3月，十堰市公安局打掉了一个制售假冒润滑油窝点，这是一起典型的经销商知假售假案件。犯罪嫌疑人冯某是多家知名油类品牌的授权经销商。在官方身份的掩护下，冯某以经销商的身份仿制商标、合格证书，再将低价油品包装为品牌产品，以真假掺卖的方式，将假机油进行售卖。有业内人士称，“美嘉壳”这样的知名度较高的品牌，在全国的假货占比高达70%，一线城市造假占比会稍微低一些，低线%以上，一些官方授权经销商，也真货假货混着卖。为何正牌经销商也沦为中假机油灰色产业链中的一环？根源或许在于“美嘉壳”的经销毛利非常低。有媒体报道称，有些年销售额达到上亿元的经销商，老老实实卖正品，在部分年份都会有亏损。部分一线知名品牌经销商，如果给到代理商批发利润也只在6%-10%，如果卖给小B端的维修企业，利润能到20%-30%，若直接供给个体，利润约为30-40%。汽车服务世界专栏作者依风在文章中表示：2023年大多数2-3线城市油品经销商的销售成本在10%-15%之间，而大品牌机油的销售毛利却只有10%左右，收入成本倒挂严重。迫于经营压力，部分正品授权经销商选择了铤而走险真假掺卖。
事实上，正品机油经销商走上知假售假的犯罪道路，链条上游的厂商也难辞其咎。一方面，近年来随着新能源汽车的市场保有量持续增长，润滑油行业也进入了萎缩期，上游润滑油厂商承压。这种情况下，为了获得更多市场份额，润滑油厂商加大投入电商直营、大型商超等新兴零售方式的发展，销售渠道呈现出多元化的倾向。这使得品牌经销商不仅要与其他品牌竞争，还要与电商平台、汽服店以及互联网巨头争夺市场。不能继续靠信息不对称、价格不透明赚取巨额差价，也拿不到厂商市场政策支持，经销商的利润越来越微薄。另一方面，由于原油市场暴涨，基础油和添加剂价格持续上涨，润滑油厂商开启了涨价潮。2022年至今，包括壳牌、嘉实多、美孚、长城、昆仑、胜牌、道达尔、统一等行业头部品牌多次发出涨价通知函。厂商频繁调涨，间接影响了经销商知假售假的畸形理念。有经销商无奈地表示：“这几年，大部分厂商陆续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调价潮，但终端对零售价却始终敏感。我们经销商扛着销售目标、经营成本、资金周转等压力，无疑是雪上加霜。”销售正品本就不容易赚到钱，而销售高仿产品在利润上有足够的优势；加上后市场价格战，要求经销商在价格上做出让步以换取市场。囿于生存压力，经销商病急乱投医，最终走上了售假的犯罪道路。还有从业人员透露透露，厂商也会通过源头的窜货，譬如提供一些所谓价格偏低的“行货”，但经销商自身却无法识别真假，使得厂商直接成为高仿润滑油灰色产业链的一环，而这一点往往容易被外界忽视。此外，在促销期间，润滑油企业会鼓励经销商对某些产品多进货，以各种形式对产品的进货价格进行打折销售，针对不同市场和客户打折幅度一般会有差异，差别价格和销量任务，直接导致了经销商主动窜货。本地经销商为了夺回本地市场和完成承销量任务，就会下调销售价格，丧失利润，若是利润一直得不到保证，经销商往往会放弃经销权。劣币驱逐良币下，最终流向消费者手中的只能是假冒劣质产品。
最后再来看小B端修理厂。曾有修理厂老板直言：“所有的假机油90%在网上，还有10%来自汽配城。修理厂是不会用假机油的，除非老板不知道这个是假机油。”在现实生活中，大部分修理厂为了长久的生意不会使用假机油，但也有利欲熏心的老板会通过一些渠道购买高仿机油。
因为价格便宜，修理厂老板在利益的驱使下，明知是假机油毅然购买，并按正品机油价格或者略低于市场价的形式销售给前来保养车辆的客户。一位长沙的修理老板向汽车服务世界表示，“维修厂现场作假方式是拿其他品牌的机油灌在已用过的金美孚里面，当金美孚卖，这样的案例很多。”为什么这些承担着车主生命安危的修理厂会毫无底线地使用高仿假冒机油呢？一方面，假机油或者是以次充好的机油，虽然质量不好，但主要成分还是润滑油，也能有一些保护性能。领结站林少杰曾在视频中表示：“假机油和劣质机油只会让发动机慢性中毒，一旦出了问题，就是大几千几万的维修费用。像一些低端车或者老旧日韩车，发动机不够精密，确实对机油的要求不高。”另一方面，如果最终不幸发生了事故，“因油品出现事故举证艰难，很难证明某次故障是与几个月前的某一桶油有关而且是强相关”。这种对消费者不利的因素，扩大了劣质机油产品生存的土壤，也导致了黑心修理厂的产生。总的来说，假润滑油产业链相关的行业参与者，不只有不合规的小作坊犯罪团伙，上至厂商，下至经销商，甚至终端修理厂都有参与。加上相关的政策法规不健全，经营假货违法成本低，给假货制造商和经销商可乘之机。本质上，假机油横行其道，是全产业链条在利益驱使下的共同结果。那对于消费者来说，如何买到真机油呢？首先是一定不能贪便宜，贵的大牌机油不一定真，但是便宜的机油一定假。随着国产品牌的兴起，现在越来越多的门店建议车主支持国货，比如长城、昆仑这一类，一方面这些机油的售价相对平民，市场普及率没有“美嘉壳”高，造假的利润不高，所以假货也少。其次是选择正规的渠道购买润滑油产品。一是各大电商平台的官方旗舰店，由品牌直接运营或授权，即便出现问题也好维权；二是每个品牌的一级代理商，剩下的二级、代理都是一级代理给的授权，厂商做不到直接管理，因为很难评判真假。最后就是选择可靠的汽服门店和修理厂。林少杰在关于假机油的视频中提到一个观点：“在中国为什么这么多车辆烧机油，很大部分是因为假机油和用错机油，他们没有做到精准用油”。选择产品就是在选择人，选择一个可靠的修理厂，既能保证机油是真的，还能为车匹配上最合适的机油，实现精准用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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